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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
白雪。
蓝天。
乘东风飞来了报春的群雁,
从红太阳升起的北京起程……
高音喇叭里激情地播放着配乐诗朗诵《理想之歌》,车站广场上到处人头攒 动,叮咛声、欢笑声、哭声、叹息声杂然一片。雪后的太阳除了给人更多的耀眼 外,没有一点暖意。我裹着军大衣,蜷缩在广场的角落里,像被喧腾遗弃似的, 孤冷地蹲在旮旯里,懒散地撷取着冬日里没有暖意的阳光,想着自己是不是从今天起就是大人了。
早晨天还没有亮,妈就早起给我拾掇行李,并特意为我蒸了几个白馍馍,趁 弟弟妹妹们还在熟睡中,塞进了我的背包,又从那只鲜有打开的楠木箱子里寒寒 窣窣地拿出两个已经皱皮的苹果, 一件父亲去世时留下的驼色毛衣和全家仅剩的 5元钱。当时我不管怎么也不愿要这些东西,求妈道: “苹果留给弟弟妹妹吃, 毛衣也留给二弟穿吧。今冬您已给我添了新棉衣,还有爸这件军大衣,白天冷了 就穿,夜里冷了就盖,既当衣又当被,已经很好了。二弟这么冷的天还穿着空心 袄呢,这钱留下来做家里的生活费吧。农村是广阔天地,在那里只要我有力气, 还能饿着我啦?”妈愣愣地看着我,泪噙在眼里没敢掉下来,低声说: “我让你 拿你就拿着吧,在家里再难都能挪得开,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咱家你是老大,按政策本不该你下乡的。可县知青办和街道干部都来好几次了,说让你给他们做 个样子,像咱家这种情况都带头上山下乡,别人家就没啥话可说了。唉,不知咱 家哪辈子做人没做成个样子,轮到你父子身上非要给人家做啥样子。你这一走 啊,还不知哪年哪月能回来!想一想上面也不讲理,前几天来说,你若不上山下乡,连上站替我干小工都不允许了!如是那样,老是在家里窝着也不是办法。”
“妈,他们不让替你干小工,我就在家给您和弟弟妹妹们做饭洗衣服。” “乖乖, 妈知道你不想走,我也担心你年龄还小,出去后生活不能自理。可没有办法啊, 人家说了,你是领导干部子女,就得做出个样子来。我也想了,男孩子还是要出 去闯一闯的好,能快长大也能帮妈一把。况你日后也要成家立业。只是你这么 小,翅膀还没有硬朗就早早飞出去,妈心里也疼得慌,可确实也无二路可走了。”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咋想的,我又不憨,就是这些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你就别犟了,这是妈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两个苹果还是去年中秋节时,你爸单位慰问遗属送来的,当时我特意留了几个,有时就拿个把出来哄哄你小弟弟,现 在只剩两个了,你就带着吧,这东西寒冬腊月也算稀罕物。这件毛衣啊,你爸也 没穿过几次,该他没有这命享,这还是那年他去省城开会给我买的毛线,我没吭 声给他织了件毛衣,不知是他舍不得穿,还是跟我拗着劲儿,他平时就很少穿。 他走的时候是热天,本想给他带着走,怕热着他,就留下了。 一直放在箱子里几 年了,我原想把它拆了洗一洗,重新给你织一件。可又怕这么好的东西,拆了后 经水一洗就不暖和了。正好你现在也有点儿个头了,穿上也能撑得起来,可能还 大了点儿,就掖在裤子里穿吧。袖子昨晚我已经给你处理过了。” “妈,我在农 村反正是干农活,穿这么好的毛衣糟蹋了!还是放在家里留给弟弟穿吧。” “你 弟弟现在还小,他穿不起来。你穿了这件衣服总算派上用场了,也去了我一块心 病。你不知道,这件衣服40多块呢,当时整整花去你爸大半个月的工资。他为我做了一件好事,回来后我却和他吵了一架,不值啊!不值啊!”
在妈的唠叨里我听出她还在为爸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二斤毛线在惋惜着,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在惋惜着爸对她的一片真情,还是在心疼那40多元钱。
妈妈让我穿在身上,我说:“我已经里有小袄外有大衣穿了很多了,确实不 能再穿了。”妈很执着,硬是把我的外大衣和小袄扒掉,把毛衣给我套在头上, 我只好穿上。穿上后,妈围着我转了两圈,边咂嘴边念叨:“差不多了,差不多 了,再长他一年个头穿就正好了。”妈看着我穿这件毛衣,比爸穿和她自己穿还 高兴似的,脸上漾着满意的笑,可我却一点表情也没有,耷拉着脸, 一脸的不高兴,还流露出与妈的用心极为相悖的委屈感。
在穿棉衣时,我又把它脱了下来,妈没怨我,像珍藏啥宝贝似的,仔仔细细 叠得正正方方的,打在了那床发白的军被里。我看妈打背包的样子很像捆扎弟弟的小包被,认真、娴熟且一丝不苟,我心里酸酸的,也暖暖的,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妈妈那个早晨的一举一动,好像要把她所有的爱和疼都打在我的背包里,都嵌在她的叮咛里。
我正沉浸在回味母亲慈爱的暖意里,广场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喊我的名字,让我抓紧进站,到3号站台候车。
我很吃力地背着与我的承受力不太匹配的行李,挤进了人群。由于人太多太挤,我几乎是借助别人的力量进到车站里边的。
3号站台在1号站台的对面,这当中隔着两道铁轨,要想过去还得绕到东边 大约100 米处的便道。这对我来说困难太大了,说实在的,进站的时候我几乎是 被架着进来的,也省了不少力气,可毕竟自己也挤得精疲力竭。看看对面的月 台,以自己的海拔使点劲觉得还是有希望爬上去的,我突然想起来朱自清他老爹 爬月台的样子,就有了试一试的冲动,反正自己早晚也会成为别人的爹,况我现 在的力气总比朱老爹大,有了比对后,我陡增了不少勇气,毅然跳下台去,背起背包磕磕绊绊、慌慌张张地朝对面站台跑去。
起初两边站台上的人群惊讶着,像在观看着一只不要命的动物,在站台内列 车随时穿越通过的瞬间去挑战运气。当我不顾一切拼命地快要跑到对过站台边 时,我真正地成了一只动物,像藏羚羊的头羊,后面黑压压的人群跟着迅速跳下 站台,呼啸着一起向对过站台扑来。连原来中规中矩打算走东边的便道越过铁轨的旅客半道儿也取了捷径。
这时只听两边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大喊:“大家不要这样做!这样太危险!” 南边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地大喊: “都给我站住!都给我回来!”北面站 台的工作人员歇斯底里地大叫: “快跑!快上来!”不论他们咋喊,穿越铁轨的 人群照样我行我素。法都不治众,喊就能治众了?最后, 一辆从东面缓慢开过来 的列车,以一阵刺耳的长鸣,才把这场由我这只未成年的藏羚羊引发的群体性越轨事件制止住。
混乱中我费了好大劲才爬上站台,快速而悄无声息地蜷缩在站台上的地名显 示牌下。惊魂未定,列车就进了站,这回我没去挤,也没取捷径,而是规规矩矩 地排在上车的队伍中间。我怕太过招摇,被车站工作人员认出来。看着几个戴着 红袖章的人在站台上来回走动, 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害怕极了,心想他们一定 在找刚才群体性事件的罪魁祸首,我若真的被他们揪出来,那可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啊。
于是我就把跑散的背包收拢了抱在胸前,头使劲往下缩,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好不容易挨到了车门前,我把知青证举得老高,不敢直视列车 员的脸,只侧面看到列车员的两条大辫子。平时我就喜欢看女人的大辫子,尤其 是那种拖到屁股上的大辫子,她们走起路来两条辫子甩来甩去的,能甩出很多遐想、很多诡魅来。
此时我再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列车员的大辫子,心无旁骛地快速钻进车 厢,车厢里早已满满登登地连插脚空儿都没有,于是我又折回头,把行李放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的另一节车厢的车门前。
列车开动后,我蹲下来用后背自欺欺人地遮住前面的背包,小心翼翼地把手 伸进里面一摸,妈给我蒸的馍馍依然温热。再摸摸苹果,摸来摸去只摸到一个。 心不忍我又轻轻打开背包,把妈给我打在背包里的换洗衣服一件一件地翻了个 遍,白纱布包着的四个馍没少,可两个苹果中的一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是 在越轨时弄丢的。翻背包时,我在妈给我叠得方方正正的毛衣中发现了那张5元 钱的纸币。离家时妈说了好多理由我都不愿带那5元钱,我深知这对我走后家庭 生活所起的作用,可妈说快到月底了,马上公家又要发抚恤金了,那钱是她半年前攒下的,专门预备着留给我下乡时用,不知啥时妈还是把它塞进了我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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